證道：陳寬義牧師
經文：使徒行傳10:34-43節
主日:2020年07月19日

一、前言：被推著向前的意外旅程（彼得的約帕之旅、台灣的武漢肺炎之旅與你我的受召之旅）

農曆過年以來，武漢肺炎的疫情就像連續劇一樣，每日變化。一直到上上禮拜，每天中午2:00準時收聽之前最紅直播主-「順時中」的疫情報告，接著整日的心情跟著他所宣布確診人數來高低起落，這彷彿是2月以來我們每天的功課。不只如此，從小店面到大公司；從媽祖是否出巡、何時去行天行宮燒香?從教會實體禮拜到學校實體教學的變化；從台灣到全世界，所有的活動，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時候，極短時間中，好像被按了pause（暫停）。每一個人或群體，因為這個小小病毒，被迫進入一段「意外的旅程」。這段意外的旅程，一開始就將之前我們以為的「理所當然」，一律打破。以前我們覺得能安全倚靠的穩定生活系統，比方說能源、銀行、糧食或醫療系統，在被按pasue後，我們才忽然明白，原來當供給及需要失去平衡時，我們的社會和生活在其中的我們，是如此軟弱啊!五月底，幫神學院一位三年級的同學看畢業論文，就出現了一篇名叫「從加爾文的聖禮觀來看線上聖餐對神聖性的挑戰」的論文，由此可看見，這個意外的旅途，不只對社會，就連對神學、對現在教會，挑戰也都是迫在眼前。

不只是可見的聖禮典，這次疫情，對我們很多習以為常的概念，也都產生挑戰。例如我們在疫情之前藉由愛餐、tea time茶會、小組餐會、社區事工，經營的人際網路…，所普遍認定的關懷鄰舍和愛的定義，在我們內心想著和人搶口罩、酒精、衛生紙；坐在電視前，不由自主的歧視受隔離的人；責備磬石艦染病事件…的心態中，都遭受極真實的挑戰。不單是概念，甚至於我們用年齡層，收入狀況對教會財務，教勢發展、聚會形式所作出的十年評估，都因為這個疫情，而產生當下的危機。這四個月以來，好像看不到未來、內心黑暗，這種真實又現實的現狀，讓生活在其中，開始真正走在受苦中，像我們這樣的台灣中產階級的信仰團體和個人，真的感覺驚惶又無助。身為基督徒，我們可能都想問，上帝讓我們經歷這種不情願、不得已的暫停、苦楚、不便、不安全的挑戰，讓我們走上這段意外的旅途，是想帶我們去哪裡？這些不便、痛苦的處境會有出路嗎？這種沒有把握的等待，有意義嗎？當我們受迫必須從我們感覺安全、習慣的處境走出去時，那個超過我們可控制、掌握，讓我們真實感受不安的未來，會是什麼呢？ 

二、陽台與室內-與舒適圈扭鬥的蒙太奇畫面

今日的經文可以說是當彼得走過為他量身訂作的一段意外旅程後，彼得的信仰告白。我們將從他的回應，來尋求上面這些問題的答案。因為在這段意外的旅程中，他正是受迫，到他認為不潔淨的外邦人長官哥尼流全家面前去，不但得在那裡講道，又得去在那裡，為聖靈自己在那裡，讓他錯愕困惑的工作作見證。

大多數研究路加作品的神學家都同意，若將路加和使徒行傳看為連續故事的上下集，我們就會發現，對喜歡用講歷史故事來向提阿非羅見證基督的路加來講，他對整個耶穌信仰團體發展方向的故事流動，在地理上，有一個極清楚、具動態的描繪：也就是，上集-路加福音，它是從北邊，就是所應允的加利利開始，向南行動，直往耶路撒冷聖殿以及將受釘的山前進的旅途；而下集，使徒行傳的方向，則是接續耶穌升天前，祂對門徒的命令和宣告，也就是福音將從耶路冷傳到地極，這個向外發展的方向來前進。

對路加而言，這種動態的拯救歷史，也有二條平行的路線的進行。一是在上的，也就是上帝從起初就設定的救贖計劃，超越時真空仍持續向終末在進行著；而在下的一條，則是我們這些活在每一個世代，有限時空下我們這些信徒，我們對這個救贖計劃的回應。那麼，我們這些在有限時空下的在信仰團體與個人，在上帝上帝永恆救贖計劃中，我們的角色、位置、意義是什麼？看保羅和彼得的故事，這種平信徒受呼召，進入他的一段意外旅途，在其中因為親自見證上帝超越他，令他驚愕敬畏的行動，從而能進一步了解祂的心意，受邀同工，來參與在上帝救贖行動之中。也就是對路加來說，「受呼召在意外中作見證的旅途」，是一段被賜予恩典的旅途，是呼召人在他的驚愕敬畏中，受提升，被超越、被改變，得而能真正參與在上帝福意事工中的見證之旅。換一句話，對路加來講，只有親身見證被改變的人，有限的人，才有力量和熱情可參與無限上帝熱情的拯救事工。

針對這種「Paradox似是而非」弔詭過程的動態描寫，路加可謂是高手。我們知道，在使徒行傳第一章尾聲-門徒接受耶穌「從耶路撒冷向普天下傳福音的命令」這個畫面後，一路到第八章，篇幅已接近整本使徒行傳的1/3，我們發現這些門徒竟然還留在耶路撒冷，還未出門，甚至在那兒爭吵小組「資源分配」的問題。任何有一點經營管理經的人，看到這裡，邊看邊對這種傳福音單位的能力、成績和進度，又搖頭又質疑。然而，讓我們意外的，整個福音向外宣揚的行動，是從受推舉去專心管理飯食等世俗的事，好讓使徒們可專心傳道、祈禱等屬靈的事，7個帶職平信徒執事當中，一位名叫司提反帶職同工的開始。讓我們驚愕敬畏的是，福音竟然是從這個管飯食俗務者，他大有勇氣的見證講道，從他在受害前充滿信心憐憫的祈禱來開始。

接著，跟隨路加動態往前的描寫，福音因為信徒受迫害，信徒四散，向耶穌命令中的第二站-撒馬利亞行動、前進。接著第八章，聖經就為我們來另外一位受迫走向他意外人生旅途的執事腓力，故事讓我們看見他在其中的改變和見證。然而，有人會質疑，為何作為宣揚福音最中心，那些應專注於講道和禱告的使徒們，為何能自由留在耶路撒冷，不必避走他處呢？有些神學家認為，當是迫害的主要對像，是向著那些慣於講希臘話，從外邦來的猶太人信徒，所以對使徒而言，守在相對安全的耶路撒冷，或者才是聰明的選擇。然而這群福傳核心的使徒們，是要怎樣才能跟隨這陣聖靈大風，一同參與在福音要向普天下擴展的旅途呢？按照路加故事描寫的理路，我想，必然得從這些使徒自己的意外人生翻轉來開始吧！

所以，使徒故事的主角保羅，就從司提反受害畫面中，開始被帶入故事。接著我們看見在第九章故事中的保羅，徹底被改變，自此走上翻轉人生，翻轉他原來價值觀的旅程。使徒行傳另一位主角，也就是代表仍停在耶路撒冷眾使徒的彼得，他將會被聖靈以什麼方式催逼，才能帶領這個受召的信仰團體，一起一步一步離開現在感覺相對安全的地方，勇敢回應耶穌遍傳福音到普天下的命令呢？如何布局，讓看故事的人，備感期待。

彼得這段精彩的故事，路加從第七章將保羅導入畫面後，就開始進行布局。這個接續的畫面是如此：首先，在第八章，彼得必須接受呼召，從耶路撒冷城內，走出去向猶太人不願意去的撒馬利亞，在那裡，因為聖靈藉由管理飯食的執事腓力，那讓人意外的福音宣掦，為許多決志受洗的撒馬利亞人按手作見證。接續在第九章保羅大轉變的事件之後，跟著出場的彼得，則是為了醫治已經過世，居住在呂大，但家鄉在海邊約帕的女門徒大比大，他得從呂大去到約帕服事。聖經說，因為彼得行奇事，讓大比大復活，於是約帕再次有多人信主，因此彼得久住在一個名叫西門的信徒家裡。這個西門的工作是處理動物屍體，讓猶太人看為不潔的硝皮匠，這可能也是西門得進在約帕海邊的原因。聖經並未交代彼得住在那裏是否習慣？出於甘願嗎？但是這段得住在充滿臭味，禮儀上看來不潔的會友家裡的旅途，對嚴守猶太人身份的彼得來講，實在是他另一段的「意外旅途」。

因此，這到底會發生什麼讓人吃驚的事，是已經讀過第九章，保羅大改變後的讀者所期待的。路加彷彿用兩種現代電影的手法來描寫。我們若有注意，在第九章的尾聲，路加已經用一種疊影，或是平行的手法，將彼得插入保羅受大改變的描寫現場；然後第十章，他則是用了類似電影蒙太奇的手法，就是一段時間裡互相出現的鏡頭，來描寫行傳另外一個主角彼得的改變。

這個故事回合主要的角色有兩個，一個是50公里外，接近撒馬利亞北邊，外邦人都市該撒利亞的官員，就是敬虔的外邦人哥尼流：另外一個，當然就是在約帕的猶太人彼得。這兩人，前後兩天，在敬虔猶太人一日三次的祈禱時間，一個在聖殿獻祭的下午三點，一個在正中午祈禱的時刻；一個在室內，一個在西門家的屋頂，我們看見聖靈用兩位敬虔人在敬虔祈禱中所看見的異象（所以有人說，所有屬神的異象，都來自敬虔的禱告）作連結，讓哥尼流全家，和彼得所代表的耶穌信仰團體，一同見證超越他們有限眼界，就是三一上帝熱情將救贖福音向外擴展的行動。

有神學家說，這個事件中的人和地點都很重要，因為主後七十年以後，該撒利亞已經是猶太地區最重要的羅馬首府，彼得、哥尼流二人的接觸，是福音行動要向當時的地極，也就是羅馬去宣揚的歷史分割點。若從這個角度來看，無限上帝確實有一條超越時間空間，從起初就應許又不停熱情推動的救贖計劃在進行著；但是我們的疑問是：對活在有限的時間空間中，我們這種有限的人，受催逼、受邀請，必須離開已經習慣、有安全感的地方，又必須在意外中，面對超越我們安全界線要求。我們心中難免懷疑，為何要我們在無把握中，作出讓人抓狂、不安的決定。我們也要問，上帝呼召我們這麼有限的人，走上這種讓人意外、又抓狂的旅途，繞這麼遠，到底為什麼？到底有什麼意義呢？超越的上帝，輕輕動一下祂萬能的手，不是簡單多了嗎？

三、跨越－在錯愕不解後的新感知見證

走在意外旅程中的彼得，從耶路撒冷，出到呂大，移到約帕，將來又得準備走向不知狀況的外邦該撒利亞…我們實在不知道他是否甘願，但或可從他在屋頂和上帝的對話來推測看看。有人說中午離黃昏仍有幾個鐘頭，他會餓的死命，有可能是因為硝皮匠屋內的氣味，或者是食物的口味、內容和料理方式不合口味，所以他早上可能喫不下或者沒喫飽，只好在屋頂禁食祈禱，兼繞圈圈。餓到頭昏眼花，才會看見有關食物的異象。這雖然是稍微開玩笑的推測，但從在異象中，他和上帝對話的內容來看，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

因為對猶太傳統聖潔禮儀的堅持，他竟然吐嘈這位「設定什麼是潔淨、什麼不潔淨」的上帝，又指導上帝什麼是律法中可食、不可食的規定。一直以來不曾跨越邊界的猶太人彼得，從嘴巴講到真正實踐，和眾使徒一樣，他自己有必須跨越的界線。彼得心想，「來到不潔淨的家，又和他們一起吃一起住，我已經非常突破，萬般忍耐，已經盡力了！律法就是如此規定，不然要怎樣？」無論是個人還是信仰團體，想要跨越自己的原來的價值觀，習慣、安全感的界線，作起來實在是比講，困難太多。這個界線對彼得來講，是摩西的律法，是外邦人必須先照律法潔淨，變成猶太人的概念。所以，彼得必須經歷聖靈為他準備，面對外邦人哥尼流全家領受聖靈的現場，親身見證外邦人新五旬節的驚愕敬畏中，來被徹底改變。對彼得和耶路撒冷的信仰團體來講，從約帕到該撒利亞的意外旅程，真正超越他們因自我中心造成的有限眼界，重新預備自己，和聖靈同工。徹底改變，讓人成為見證福音的人，是向外擴展傳福音之路，最重要的第一步。

認識我的人都知道，6年前，在我封牧前，上帝也曾賞賜我一段受迫去面對暫停的意外人生。腦瘤開刀那天清早，因為看著我的師母帶領緊張無助的我祈禱，誇口他一年要開365個頭，寧願相信自己的無神論主治醫師，邊在我頭頂畫開刀線，邊半開玩笑的說：「你放心啦，你的上帝會幫助我，會保佑你，我會幫你開美美的！」。老實講，從知道生病到開刀、復健的過程中，我一直不明白，上帝要我經歷這種像韓劇情節的遭遇，到底是為什麼？讓我好好平安健康的服事不好嗎？慢慢我才明白，其實我需要從自己感覺自信安全的地方，徹底改變，我才有機會參與祂的事工。

我在醫院的服事，是從開刀第三天，在icu的婚姻輔導開始。因為很努力「自主呼吸」，開刀那天的黃昏，護理師就為我拔管，插過管的人就知道，那個時刻，真是天堂啊！意外的，我竟然成為整個腦神經外科icu中，唯一可開口講話的人。因為和小夜班的護理師在昏睡前有很好的分享，第二天的下午，我就發現，一個一個，越來越多正班、交班的護理師，清潔的歐巴桑，在我仍清醒，要求播古典音樂網的時間，聚集來我這個icu的小房間，他們在我的床前，分享男朋友的問題，和媳婦不愉快的問題，某一個沒進入狀況實習醫師的問題，甚至是投資股票的問題。有一位準備結婚，問我有關婚輔問題的護理師，特別讓我印象深刻，她說，在icu遇到仍可講話的牧師，實在是特別的經驗。那時，我才開始感覺，這個病不像表面的苦楚那樣無意義。

出院後，提著拐杖，回去神學系上使徒行傳最後一節課（沒錯，就是使徒行傳），看見整個辦公室及教室內學生、同工的代禱卡，我完全相信，開刀過程中我和我家出人意外的平安，是從所有疼惜我們的兄姐的代禱而來。那天起，我和師母不知不覺中，常常受邀去人家家裡、醫院，去為開刀前後，面對生死掙扎驚惶兄姐代禱。對一個以前不是非常相信祈禱，感覺那不過是心理安慰劑的人，到受召成為面對生死，站在病床為人見證生命、祈禱的牧師，我認為這已經是上帝讓我這段生病旅途，下了足夠的註解!幾個月前，一位教會的姐妹，通過師母打電話跟我說，之前同樣因為腦部開刀驚惶找我祈禱、未信主的弟兄，已經回教會繼續聚會，然後姊妹略帶神秘的邀請我，禮拜三晚上再去為一個第二天要開刀的女士祈禱。我沒考慮就答應，認為這是我的呼召。當晚進到病房，看見坐在病床邊的患者先生，也就是幫我開腦的主治醫師，他流淚請我為他所愛，但是他幫不上忙的太太祈禱，陪他們兩人行過死蔭幽谷，來為上帝的安慰作見證。我極其錯愕驚訝，原來和主治醫師夫婦再相遇，是我那段苦楚意外旅程的一部份。

四、預備自己領受錯愕來繼續前行的基督徒人生洞察

　　各位同工，這是我，也是彼得，見證上帝大能，最終了解祂的心意以後，他和我無聲的錯愕和有聲的見證。彼得開口說：「我真的看出上帝是不偏待人的。不但如此，在各國中那敬畏他而行義的人都為他所悅納。上帝藉着耶穌基督－他是萬有的主－傳和平的福音，把這道傳給以色列人。」「眾先知也為這人作見證：凡信他的人，必藉着他的名得蒙赦罪」。在該撒利亞，彼得親身見證越過他有限的界線，因為了解上帝的心意，就可開始參與無限上帝創世以來，對世人拯救的偉大計劃。在病床上，我想起那年鄭老師帶我們去日內瓦市政廳，看見日內瓦市從加爾文而來的精神標語：「黑暗之後，必有光明」時的激勵與感動。我敢宣告「黑暗之後，必有光明」，因為每一個受呼召，走上意外旅途的信徒，將在他的驚愕敬畏中，超越自己有限的界線；在見證上帝拯救行動和心意以後，做出每個人自己的信仰告白。一切的黑暗都的確會過去，因為我們相信，上帝是掌管一切的主宰。也因為如此，這段對門徒和信仰團體來講，看起來黑暗，陰沉，意外的旅途，的確是期待我們存著敬畏、信心、喜樂，親身去體驗，從中重新認識自己，重新認識上帝，繼續行走得著救贖的旅途。畢德生牧師的著作「耶穌的道路」，曾為這條跟隨耶穌的人生道路，作了有洞察力結論。他說，通往天國真理和生命的路，沿路都是天國，因為耶穌說：「我就是那條路，我就是道路、真理和生命」。各位同工，接受主邀請以後，今後得和榮耀同行，來體驗豐富呼召的路。你若只有看黑暗，只想找習慣的隙縫來逃避挑戰，不願回應，會怎樣？套一句林老師幾年前曾講過的話，「不會如何，會損失啦！」。黑暗以後，就是光明，願這段保羅在意外旅途中，帶著驚愕，敬畏，喜樂的見證，成為如今走在黑暗，意外旅途中的你、我的安慰和平安。